組詩：對一個村莊的苦痛抒情
◎拖拉機
自從被改為后輪驅動后
這始終冒著黑煙的家伙
在村莊就更多了起來
想想多起來好啊
有了它春耕不用慌秋收不用愁
還可以跑跑運輸
一次運費3050不等
總能貼補家用掙點生活費
但這始終冒著黑煙的家伙
就那樣輕易的把我五舅
壓成了后山的一叢荒冢
把我的表哥壓得肝臟碎裂
我聽說他已放棄治療
如果真是這樣
或許不用過完這個冬天
他就可以去陪五舅了
◎他們
他們作為男人
肯定是一個家的頂梁柱
他們上有老下有小
為小小的生活奔波
為小小的幸福勞作
他們無論如何不想
傷風感冒重病纏身
常年離鄉(xiāng)背井
讓自己到車輪底下去
在煤窯里走不出來
可是生活或者人生
讓他們歷盡千辛萬苦
還是不能如意
連最起碼的平安到老
家人團聚都無法實現(xiàn)
也就是這半年
當我從異鄉(xiāng)回轉
五舅在車輪底下
用他一米五五的身軀
卡住了飛速轉動的車輪
表哥從車上摔下來
他柔軟的肚腹更加柔軟
生了重病放棄治療的二叔
被人追債跳下山崖的四弟
他們都是躲雨屯的男人
但現(xiàn)在他們都已不是
他們只是一堆堆黃土
在我目所能及之處
任憑這個冬天的北風
呼嘯著瘋狂刮過
◎對一個村莊的苦痛抒情
對一個村莊我可以
盡情抒發(fā)它的田園風光無限美景
描寫它的春暖花開香飄十里
也可以說它給了我清水糧食
給了我守望一生的家園
但現(xiàn)在我不想說這些
我想對它的苦痛抒一抒情
就像一場流行病或是宿命
一個小小的村莊
它長久的苦痛
在我同樣小小的心里
變得無比肥胖碩大無可抵御
而我能做些什么
面對它無可解脫的苦
就做這些無謂而空洞的抒情嗎
任憑心靈一次次麻木
讓死亡挨次帶走村莊的親人
我承認我始終做不到
對一個村莊自由自在的'抒情
多少年過去了
我寫下這么多的詩篇
但面對它的苦痛
卻沒有一首能真正描述
或者抵達它的內心
◎允許
請允許我不再回鄉(xiāng)
如果我不回去
我的村莊里的親人
就能安然無恙
不會再和苦難迎面相撞
那就讓我繼續(xù)漂泊
繼續(xù)我一個人的傷情
只要他們不再發(fā)生
那么多我不想知道的壞消息
每次千里回轉小小村莊
都在時光里低眉順眼
屈服于生活的無常
一次次不期而至的死亡
帶走我那么多善良的親人
毫不猶豫異常決絕
現(xiàn)在請允許我寫下
我在異地的祈禱
我的親人風平浪靜
允許我再次寫下
生者安康逝者安息
當我再次千里回轉
他們迎我進門
全部安在一個不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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